卑鄙的圣人:曹操第10部大结局_第十七章(5 / 13)

,李珰之仍执意要他穿裘皮大氅,反复苦谏他别贪凉,曹操实在受不了他喋喋不休,加之众王妃也一旁帮腔,终于不情不愿地把裘衣披上了。他没带多少从人,不过一辆小车,孔桂、典满等几名随从,目的地不是风光渐佳的郊外,而是洛阳城。

大汉旧都依旧屹立在中原大地,不过如今却几乎是座残破废城。昔年董卓火焚洛阳,把这如花似锦的一片繁华地变成废墟,二百里内居室荡然,大汉气数由此而衰。曹操迁都于许,虽口口声声喊着有朝一日恢复旧都,却不过是敷衍,稍微修补一下残破的城墙,勉强能用于守备,至于荒废的皇宫官寺还是旧模样。八

年前曹植随他西征关中由此经过曾写下哀诗,称洛阳“侧足无行径,荒畴不复田。中野何萧条,千里无人烟”(曹植《送应氏》)。

马车徐徐北行,曹操命人挑起车帘四外张望。太学旧舍化作荆棘瓦砾,蔡邕镌刻的六经石碑尽没荒草之间,光武帝沟通天人悬挂图谶的明堂、辟雍、灵台等建筑早已坍塌败坏,而今只剩下风化的基座。曹操暗暗伤怀——他对洛阳的情感是复杂的,这里是汉室旧都,象征着大汉的强盛,从这个角度思考曹操不愿重建,现在万事他说了算,大汉的印迹消失得越彻底越好;可洛阳城又承载着他三十六岁以前的人生,年少的记忆、昔日的沉浮,这里埋葬着他曾经的忠贞不渝,曾经为旧王朝付出的青春。

今关中稳固,洛阳城没多少兵,屯卫将佐又到营中奉职了,不过只留下百余士卒看守,还净是老弱之辈。这些不入流的杂兵得知魏王驾到吓得不知所措,尽数跪在城门前,连接驾该说什么都不懂。曹操却无心挑剔,扶着孔桂的臂弯缓缓下车,迫不及待地蹒跚而入,似是要寻找往昔的记忆。

可里面又能找到什么?昔日车水马龙的平阳大街已成扬尘土道,鳞次栉比的官寺官邸毁于烈火,城中最多的建筑不过是兵丁搭的窝棚破屋,即便有未完全损毁的老房亦成残垣断壁,胡觅些木石碎料支撑着,像是旧衣服打了补丁。南宫、长乐宫已夷为平地,御园遍是荆棘荒草,濯龙池已干涸;远处北宫还在,不过也是一片灰蒙蒙;张杨修的杨安殿只是座不伦不类的建筑,说是宫苑太过狭小,说是官寺又太高大,既突兀又难看。几棵老树矗立废墟间,这些见证汉室百年兴衰的古木侥幸未死,被大火折磨得枝桠枯毁,后长的枝叶盘结扭曲,仿佛一群狰狞的怪物。

曹操默默无言蹒跚前行,不放过眼前形形色色的景物,竭力想从中找寻昔日的影子,结果却是徒劳。他气馁了,洛阳城如同外面那个世道一样,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。曹操对今天的一切并不后悔,但回忆起往事还是忍不住扼腕叹息,有时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——三十载岁月,弹指一挥间,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走到今天了呢?

绕过一条生满杂草的街巷,曹操倏然止步,望着斜对面一座破败的院落,凝然出神。

“大王。”孔桂凑了上来,“您认识这地方?”

曹操呆呆愣在那里,似全然没听见他问话。孔桂迷惑不解,又问相随来的士兵。兵卒道:“这原是什么所在我等也不知,只是见它原来的院墙高大,重新修了修,现在是堆放杂物的库房。”

“库房?库房?哈哈哈……”曹操不禁苦笑。

这座院落四面高墙倒了两面,改以破土坯填堵;原先的高大门楼还在,却被烟熏得乌黑,瞧不清本来面目,匾额青瓦都不见了;黑漆大门只剩左边半扇,斑驳破烂布满泥垢,右边半扇是后补的柴门;绑着旧铁链,挂着一只大锁。虽然这院落已不成样子,曹操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——这便是太尉府!

昔年老臣乔玄任太尉,倾心提拔晚生后进,曹操发迹便始于此;后来他父曹嵩又以一亿钱买得此职,一时间风光无限,他对这地方太熟悉了。洛阳的三公府地都在皇宫周围,如今南宫已不复存在,勉强修缮起来的新城墙又比原先北移了一里左右,故而太尉府如今已成了城墙左近的杂务库。

“寡人想进去看看,把门打开。”

“诺。”当兵的甚感诧异,却不敢违背。

孔桂欲搀扶曹操进去,却被他一把推开:“你们都在外面候着,谁也不许扰我清静。”一瘸一拐地迈过门槛。

广阔的大院如今却变作野草纵横的荒地;东西两厢房舍数十间,皆掾属办公所在,一把大火全烧光了,如今只剩几间后来搭的茅屋,里面堆着生锈的刀枪;太尉府正堂还在,房顶却整个塌了,两根大柱兀自横在地上,挂满了蛛网;一边角落里存着辆轴木折断的破马车,

“哼哼……”曹操凄然苦笑——昔日太尉府何等荣耀?莫说问鼎三公主持国政的前辈宰辅,汉家用人重征辟之法,即便掾属之流又有多少后来成了名臣?如今这却成了存放破烂的仓库!

他在院中踱来踱去,摸摸朽坏的窗棂、抚抚枯死的古树,最后发出一声叹息,瘫坐在堂前石阶上,望着满目荒草,心下一片茫然——昔年富贵地,今朝破烂屋,世事无常何人能度?莫说汉室社稷,圣人谓周之德为至德,也不过享祚八百载,八百年后照样花落春去。自古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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